月升起来,海堤变成一条长长的银绫。绫的一边是海,另一边就是塘。
海的月是破碎的,碎于波涛之巅。塘却平静如画,月影亮过天上的真月。
这动静迥异的奇景并不罕见,只要有狂风,只要有晴空,在这片海与塘的交接必会呈现,一边的月美得像氢氧结合时的火焰,一边的月什么也不像,就像她自己。
月的美无以复加,无法修辞。古来只有何如月,可曾听过月似谁?说月亮像金钩银盘的,都是小学生。
银堤带舞,尽头挥向立陡嶙峋的山崖,崖不高,也险峻,山不明,却秀逸。如坚韧之人亦内心柔软。
塘中月有崖上松影相陪,有望海人的小屋作伴,不孤单。海中月更有那星星渔火往来穿梭围绕,Party一般喧闹,比着谁碎得更美,闪得更欢。
天上的繁星都羡慕得眨眼,更有流星跃下苍穹醉入盛宴,太阳也在赶来的路上。
涨潮了,脚下的海堤,我的路,瞬间不见。如轻身剑客立于水上,拔剑四顾,满目耀眼粼光,却不知该挑落哪处。
塘中月因海潮而皱面,海中月因风停而团圆,静好的岁月,适合流连。
潮水不是洪水,不会一下子涨到让人绝望,它总是适时地落下,为我再现脚下的路,但要加快脚步了,它给我行走的时间也是有限,长浪已在远处集结,经不起流连。
堤面路滑,只能蹑步向前,这一刻除了优雅,什么都对,哪怕犬奔豚突四蹄落地,也好过困于水中狂喊救命。
堤的尽头,陡崖之下早有一排石阶等在那里,人到山前必有路,有时只须效前人。
拾阶而上,眼界也一阶阶抬升,惊涛骇浪转眼间变成绒花雪片,没了气势。 山再低也压海一头,因为有高度。纵然是望不到边的海,在天行者眼中也如塘一般限小。
登上山巅,一切眼见之实俱缩,唯耳听之虚陡然轰响。那是怒浪拍打岩礁,被山谷酿扩的回音,已酝唱了千万年。 偶有海鸥尖厉的夜啼压过这雄浑的低沉,两种天籁之音,在松间明月下,在浪涌长堤上交融,曾经幻想的月光海底的盛景,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