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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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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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玥在元旦刚刚过后就不请自来了。他直接去了明媚的写字楼。一进公司的大门，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他有着和明媚一样形状的眉眼，但是不同的是，明媚的眼光柔和，总像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而他的眼睛却像暗夜里的星星一样闪亮，转眸处足以迷倒一群女孩子。他遗传了父亲的高个子，身手矫健，精力旺盛。他的到来让明媚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明媚根本就没和林楠谈及那件事。以她的个性，她是不会去求林楠的，更何况，林楠现在的心情也不太适合。好在明玥并没有表现出妈妈所形容的那种避难的情形，他快乐地围着明媚叽里呱啦地讲着，能看出他很爱他的姐姐。明媚则含笑地回应着她。明媚是个天生的母亲，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出去进修，妈妈又是要强得紧，总是加班，晚上八点钟之前几乎都是他们姐弟俩呆在家。明媚放了学首先要去幼儿园接弟弟回家，明玥更是吃完晚饭就趴在幼儿园的铁门前瞪着大眼睛等着姐姐来接，然后装憨耍赖皮地要姐姐背，回到家后明媚还要为妈妈做晚饭。大些时候，学校里经常有男孩子在放学的路上想和明媚搭讪，这时的明玥就会显出小豹子一样的威风，杀得那些文弱的白面小生慌乱而逃，反倒让爸爸妈妈省了不少心。在明媚的眼里，弟弟永远是个长不大的、需要保护的孩子。可是弟弟的到来使明媚很是为难，究竟该怎么安置这个小子呢？她想到了苏琪，他就是她生命的港湾，每到无助的时候她都会想要停靠到那里。她想他，挂念他，依恋他，可是又不忍心常去打扰他，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很重的压力。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苏琪，苏琪却来电话了，他就在楼下。明玥笑着问：“姐，你有男朋友啦？”明媚瞪了他一眼：“别瞎说！”明玥乐呵呵地瞅着明媚，继续贫着嘴：“姐，我去帮你参谋参谋吧！”

  见到明玥，苏琪惊异地把两姐弟打量了一番，然后伸出右手：“明玥是吗？”明媚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你们的眼睛是一样的。”苏琪带着笑意又瞅了瞅姐弟俩。明玥则爽快地伸出手，握住了苏琪。从饭店出来，苏琪说：“让明玥去我那吧，顺便再请他明天去我公司参观参观。”明媚一晚上都在考虑的事，没想到一下子被苏琪道破了，他居然想得那么周全。明媚除了家里的成员，剩下的什么都没告诉过苏琪，不是想隐瞒，而是出于强烈的自尊心。父亲的过往，妈妈的脾气，以及她对弟弟的溺爱，明媚都觉得说不出口，这些都与她心中的一些道德观念相违背。虽然她几乎是出生在80年代初，但是她接受的却是传统的家庭教育，在她的字典里只有忠诚、温柔、和忍受。
    而对于苏琪，她十分替他焦虑。她想知道压在苏琪心底的那些东西，这与他突然离开健身中心有着直接的关系，可是每次她想问起的时候，苏琪却总是说：“明媚，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一旦事情有了结果，我保证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你，请你相信我，好吗？”和明媚说话的时候，苏琪的眼睛是看着她的眼睛的，并且里面的冷漠一扫而光。这种目光让明媚觉得安全，那是真诚的。苏琪说话有个特点，总是先叫明媚的名字，然后像是述说，又带着征求，他的口才其实很好，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很舒服。有时明媚突然想起在健身中心时有那么多的女孩子偷偷喜欢他，就想，他与别的女孩子说话时是不是也用这种口气呢？想到这点，明媚又觉得自己很卑鄙，怎么可以去这么想他呢。他是那么完美，有人喜欢他是正常的，只要他对自己好，那才是重要的。那天从他家出来时，苏琪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一把钥匙，提到明媚的眼前，明媚迷惑地看着他，他把钥匙放到明媚的手心，然后握紧，说：“明媚，这里也是你的家，以后有什么事你千万要告诉我，让我来保护你，好吗？我就是你的家。”明媚能感觉到，苏琪是用真心说的。

    苏琪先把明媚送回公寓，然后带着明玥走了。临睡前，苏琪来电话：“明媚，明玥和你长得可真象，他在我这里，我就感觉好像你在一样，我很想你。你说我这是不是爱屋及乌啊？”明媚忍不住笑了：“他可是一只调皮的乌鸦，你要替我好好管着他呀。”“那你想不想我呀？”苏琪柔声地在那边问道。明媚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是她最不争气的一面。每当苏琪很直白地问她是否想他的时候，她都觉得特别的窘，其实她每每想到他时，都会想到心痛。尤其第一次失去他的消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抽干了。可是想归想，要她直接说出来，她觉得太肉麻。但是她爱听苏琪说，苏琪哪怕天天说她都不会觉得烦，她就是喜欢他那个样子，那种口气。苏琪在那边叹了口气，把明媚吓了一大跳：“你生气了？”“没有，明媚，我是觉得对不起你，不能马上娶你，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明媚有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傻瓜。在爱情这个问题上，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主动出击者，她不会去追求男生，也不懂得如何去讨得男生喜欢。这一点，妈妈从没教过她，甚至自从爸爸那件事后，妈妈把所有主动出击的女人都归为贱女人，因为她始终认为是那个贱女人主动勾引了爸爸。那时明媚只有十三岁，那一年的夏天，明媚第一次在心惊胆战中迎来了自己的初潮。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明媚在写作业，总觉得不对劲，站起来时发现自己天蓝色的校服裙上和椅垫上都是血，她吓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偷偷地换下来洗了，然后也没敢告诉妈妈，因为妈妈的火气正是大得吓人的时候。明媚备受煎熬地度过了整个夏天，直到被一个最要好的女同学发现，才告诉她是怎么回事。女同学大惊小怪地喊：“你妈妈从没对你讲过啊？” 在家里，父亲是儒雅的，说着标准的普通话，明媚姐弟也说普通话，妈妈说方言，时常还夹杂着一些脏话，明媚觉得那些脏话很恶心，这也是她和母亲有些疏远的原因。但是家里有个不成文的默契，就是关于生理知识是绝对闭口不谈的，很小的时候明媚就知道那是个禁区。另外，妈妈对女孩子要求是很严格的，不能穿得招摇，要剪短头发，走路不能乱扭。说实话，妈妈长得是很漂亮的，这大概正是爸爸总要忍让她的原因，但妈妈的骨子里很正派。这些东西很早就被灌输到明媚的每个细胞里，每当把明媚领到外面，人家夸奖明媚书读得好，像个大家闺秀时，妈妈总是显得很开心。明媚也一直认为，能让妈妈骄傲的品质绝对是好的。

    可是老天爷真是捉摸不透的，前半世给的好事，后半世也许就变成了坏事。上学时，明媚一直是不缺男孩子献殷勤的，但是她早就修炼成了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不和男生讲没用的话，放学早早回家，所以别人都以为她是高傲，其实，那只是一种意识习惯。妈妈说社会上的坏人多，老师说上学不要早恋，她都当圣旨一样的服从。所以她是一顶一的好学生，也是邻居嘴里的好女孩。但是，在心里，明媚也在暗自打量着这个世界里的另一半，只是，她没有一个准确的评价标准，她的世界除了家就是学校，她的世界太单纯！上了大学，妈妈第一句话就是：大一大二要好好读书，大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大四再处朋友。明媚一一照办，谁曾想，大学的恋爱节奏是；大一处第一轮，大二处第二轮，大三该成的都差不多了，没成的都是惨不忍睹的。到大四时学校里基本看不见几个人影，都忙着考研和找工作去了。好在，江北从明媚一进校门就盯上了她。开始，明媚牢记妈妈的话，根本就不想谈恋爱，可是，江北一直锲而不舍地对明媚好，几乎大学四年，处处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明媚。明媚一直以学习为主要任务，想考研，江北就天天陪着她，照顾着她，这令明媚很感动。从外表上，江北高大挺拔，皮肤白皙，根本不像从小县城走出来的，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是他那个县当年的高考状元。他们很般配，连辅导员老师都看好他们。所以大三时明媚带江北回家时，父母都非常满意，连他的家庭背景也忽略了，爸爸首先认为，这个小伙子将来会有出息，妈妈觉得他的长相也配得上女儿，所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暗中又嘱咐明媚，女孩子要自重，还是学生等等。明媚不喜欢这些话，她觉得妈妈的话玷污了她，但是又不好反驳，只好更加谨慎，洁身自爱。

    曾几何时，明媚觉得，她和江北的感情就是爱情。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做除了睡觉以外的其他事情，在她看来她的父母也无外乎就是这样。他们没有吵闹，互相尊敬，互相照顾，简直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璧人。江北从不强迫她做什么，甚至他想拉她的手，都会小心翼翼地问她同不同意，绝对礼仪性地尊重她，就像个绅士。所以，所有的人都顺理成章地想到他俩的婚礼，但是，无所不能的上帝花费了七年的时间同他们开了个大玩笑。过后，明媚觉得还是陈小岑点醒了她。和陈小岑相比，她确实是个无知的傻瓜。陈小岑的人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也许从她一出生就有人为她设计了，这就是人生起点的不同。明媚也承认，自己很多方面都是青涩的，远不及陈小岑成熟。可是，如何才能成熟？她需要磨练，她需要去忍受上帝为惩罚她没有经历磨练而欠下的痛苦。七年，七年磨一剑。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在心智上真的成熟了许多，至少她越来越能看清眼前的路了，懂得如何不生硬地去承受不必要的危险。但是，在性格上，她像一枚早已长成的坚果，永远也不可能再改变了。

      在这点上，苏琪和江北是一致的，就是不去逼迫明媚。江北和明媚在一起时，他把明媚看成公主，舍不得碰一点，明媚不懂得去亲热，他也只会在旁边看着，守着。而苏琪能读懂明媚，他好像随时知道明媚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明媚需要什么，往往他自己说完了，看到明媚的脸红了，他就自己笑了，然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让明媚躲过了许多尴尬，她觉得苏琪是尊重她的。有一次，苏琪问她：“明媚，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吗？”明媚当时心里一动，以为他是不是想说她很漂亮。明媚一直觉得自己心理有病，她最不喜欢男人说她漂亮，她觉得那是那个男人对她有所企图，还有自从陈小岑说她是“漂亮的傻瓜”之后，漂亮这个词对她来讲简直就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她害怕这个词从苏琪的嘴里迸出，最起码她觉得苏琪不应该那么庸俗。苏琪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明媚，我在舞蹈学院读书的时候，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但是也许她们书读得太少，也许她们经历社会也过早，所以，她们身上缺少了一些女孩子应该有的东西。”明媚低下眼睛，她在揣测，也许苏琪喜欢她的傻。明媚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说男人都喜欢傻女人，她当时理解为男人喜欢好骗的女人，但是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要骗自己的妻子呢？难道都是为了再进一步的在外面拈花惹草？这让明媚难过了好一阵子。明媚来这里的最初两年，她的自信低落到了极点，对爱情完全失去了信心，虽然她并不是刻骨地想念江北，但是过去的生活已经成了习惯，她的骄傲被彻底戳败了。有一度，她认为自己以前的生活全都是错的，她应该早早地接触社会，不应该那么听妈妈和老师的话，但是那又能怎样呢？即使她能看清陈小岑要抢她的男朋友，可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她能给江北一个平步青云的背景吗？她坚信，直到江北离开她，江北都是爱她的，可是感情在欲望面前显得多么的廉价，即使让她重新活过一次，她仍旧会是一个战败者！“明媚，从你第一步迈进教室，我就感觉到了你的与众不同，你不虚荣，很真诚，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经历过一些事情，但是它们虽然刺痛了你，却并没有改变你原有的品质，它们只能使你更加坚强。”明媚释然了，他和她想的不一样，明媚又一次地鄙视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