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沉香屑 于 2013-7-10 16:04 编辑
说不清什么时候起，李娟就火了，当然这种“火”很小众，她新浪微博的粉丝数量可以做凭证，只有区区7万多，随便抓个“作家”名头的都有这么些。偏偏她的名字又那么不像个作家，正如她自己说“中国很大，叫李娟的有很多”，可是能那样写作的李娟恐怕只有一个，所以她的读者相对数量不多，绝对数量却不少，一个读后喜欢了就奔走告诉很多人，生生地靠口碑把远在新疆的李娟抬上了图书畅销榜。
很长一段时间里，恍惚间会有些时空的错乱，甚至无法接受这是一本当下的书，当大多数都市人每天为房子车子票子奔波的时候，那个住在疆北阿勒泰牧场里的、戴老式眼镜瘦瘦小小的、没上过多少学只读过金庸琼瑶的叫李娟的姑娘，却在收集来的各式纸张上描绘着那远山那树林那草场那些人。这边我们一面喝着星巴克刷着各种APP，一面品读着阿勒泰的天高地厚皑皑白雪，那些文字清丽、灵动、朴实、舒朗，她把十年间的部分散文收录成册，起了个很豪迈的名字——《我的阿勒泰》。 她甚至不算是个作家，却能写出比作家更耐看的文字，要承认写作有天才这回事，更令人忍不住去探寻那片遥远的天地，如何就滋养出这样的人，她少年时就在阿勒泰地区陪伴母亲，随牧民在穷荒辽阔之地辗转迁徙，家庭以裁缝和小杂货店为生，那双手牵过马卖过酒修过皮鞋。可是她说：“我仍在自己的生活中生活，干必需的活，赚必需的钱。生活平静繁忙。但是我知道这平静和繁忙之中深深忍抑着什么。每当我平静地穿针引线时，我会想到，我这样的身体里面有舞蹈；每当我不厌其烦地和顾客讨价还价，为一毛钱和对方争吵半天时，会有那么一下子也会惊觉，我这样的身体里是有舞蹈的；每当我熬到深夜，活还远远没有干完，疲倦得手指头都不听使唤了，瞌睡得恨不得在上下眼皮之间撑一根火柴棍……我这样的身体里是有舞蹈的呀！” （《乡村舞会》）。她说：“这样的身体，不是为着疲惫、为着衰老、为着躲藏的呀！”，所以在她看来“全家人半夜起来跑着去追屋顶”、零下42度“就是穿着厚厚的棉皮鞋也跟光脚踩在冰上一样”的生活，也是如此不可躲藏莫不如坦然面对，我猛然发现喜欢她的原因，那些让人遥远且暗自好奇的不止是环境，更是心境。
初读李娟，不禁让人想起三毛，也是那样的天高地远，也是那样的异域风情，不同的是三毛的字飘在天上仿佛一场奇幻的梦，而李娟的字扎在土里并盘着深厚的根。在李娟的“阿勒泰”中，《通往滴水泉的路》曾经热闹非凡，《富蕴县的树》最终没敌过进口草坪，《弹唱会》上最热闹的游戏是姑娘追，《阿玛克家的小儿子》总喜欢揪她的小辫子……没有三毛那样的浪漫和洒脱，只是把生活最原本的模样写出来，也没有任何技巧式的写作，每一篇都接足了地气。她给我们讲去山里找木耳，被吝啬的老人家指得晕头转向，跋山涉水却收获寥寥，好不容易遇到一小撮需要用小刀仔细地剜，她妈妈被蛇吓一大跳也把蛇吓了一大跳……然后我们就会陪着她笑，收成不好也会陪着郁闷，甚至会陪着祈祷多遇到几棵别人漏掉的树，然后好不容易凑够6斤干的拿去卖换回来480块满是欢喜。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去过阿勒泰，更不会深入草原腹地过起逐草而居的生活，可是跟着李娟的这本书，轻松就完成了新鲜的体验，白天伏在电脑前忙碌，夜晚跟着她在《荒野中睡觉》，“身子陷入大地，舒服得要死”，没有寒冷没有雨，闹钟响了洗脸刷牙吃早饭又回到电脑前去忙碌，留着她独自在书里被大雨浇醒，兴许还遇到一片突如其来的羊群，需要坐起来“狠盯着对面山坡看好一会，才会清醒”。
网上对李娟的评价出奇地一边倒，最多被提到的是清新和真诚。确实，是因为我们平时看到太多缺乏诚意的文字，例如某名家的苦旅，旁征博引上下求索，首先把自己摆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上，骨子里少不了骄傲和悲悯，唯独看不到那个“苦”字，若解释为探究之苦，倒多了点强说愁的意味。还有些热衷戏谑、含沙射影的所谓大家，大到宇宙天地小到鸡毛蒜皮一律劈头盖脸地调侃，就像一盆热辣的水煮鱼，刚下筷子喷香扑鼻，辣椒麻椒一番地感官刺激，吃多了发现都是说不出什么味儿，下了米饭却没有留香，话说回来你吃你也麻。反而是这个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的李娟，没有任何的花架子也无从说起优越感，对自己与生俱来的天分又浑然不觉，她只是把所见所想用最自然的语言呈现出来，就像阿勒泰的云，风怎么吹云就怎样流，于是我们看到了难得的清与真，殊不知二者皆具是件多大的幸事，爱此味者弹冠相庆、奔走相告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翻看李娟的博客，离开阿勒泰后坐过机关、闯过南方，最后还是回到了阿克哈拉。家里的杂货店不再需要跟着牧民转场，攒钱盖了（或许是准备盖）新房子。总之，较之以前安顿很多，然而她和她的家却仍旧离不开那里的山山水水。就像我们在这座城市里的朝九晚五，她有她的白云绿草，于是更加喜欢这本书名《我的阿勒泰》——她的，阿勒泰。
作者：李娟 云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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