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个老家山西的盲人按摩师一边给我按摩一边耳语般地唠叨，说我的腰部肌肉太松，在电脑前不能坐太久，要常起来活动，每天早晨最好练习倒走……
正聊着，猛地听到一个女孩儿在问：“你听音乐吗？”从按摩床上撑起身来看，见那个盲女孩儿，一口山东普通话的女按摩师坐在离我不远的椅子上，脸正对着我，显然在和我说话。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要是天天坐在电脑前，我就天天听那些好听的歌……”没等我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一脸陶醉的表情。
我一下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女孩儿在用怎样动情的口吻谈论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啊！因为看不见，她描述那些正常人熟视无睹甚至毫无感觉的生活现象时或许口气有些夸张。可看看这些不幸失聪的人不遮不掩，天性自然流露，像孩子一样直接说出他们心中喜好的样子，我们常无言以对。
“我，也听，但不常听”我语气迟缓地说。因为不喜欢电脑音乐，讨厌办公PC上低于2.1的音响配置，我几乎不听MP3，可话到嘴边突然感到不妥，没说，想想说了会伤害她。
“要是我啊，听不够地听。电脑的MP3多好听啊！而且要多少有多少，想听什么就听什么，没听够的还可以下载，甚至刻录到光盘上，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她像梦呓一般地自言自语着。
她的自言自语，应该不属于八零后年轻人的那种自恋，因为看不见，她更多的是在表达一个盲人向往声音和色彩的愿望。读过盲人女作家海伦•凯勒《给我三天视力》那本书的人不会忘记，海伦•凯勒说，如果她有三天的视力,她要看那些老师和朋友的脸，要到树林中散步,看黑夜如何变成白昼；要参观艺术博物馆,通过艺术的欣赏来探索人类的灵魂。最后,还要看看世俗人们的活法……眼前这位盲人女孩儿表述的愿望和女作家多么的相似！那些在我们看来是那么普通的愿望，可她们却在用心描述着啊！
于是我和她聊到周杰伦，说几年前在福州的一个大超市里看到周杰伦演出的画面，因为不认识，指给当地的年轻同事看并说那个男孩好张狂，让那些年轻人好一通批判……我这么说，不过在表白自己不懂音乐，谁想到那女孩儿竟笑得花枝乱颤，就连那个正给我按摩的小伙子也笑得手法一下没了轻重。
他们没再批评我，只是一幅很开心的样子，他们和批评我不认识周杰伦的年轻人不同，他们看不见，但他们认识周杰伦，熟知周杰伦，他们更热爱生活，更能发现正常人看不到的美，他们在用更敏锐的听觉、嗅觉在感受这个精彩的世界，对音乐的欣赏对色彩的感知，他们应该不会输于正常人。
临走的时候，女孩儿问我是否看过《荆棘鸟》，问是否值得一看，“当然”，我说。我知道他们可以从北京的一家图书馆免费借阅盲文书刊，想象他们用手指读到这本风靡全球的畅销小说的情景，心中别有一番感觉。
走出门，猛地想起那首名叫《荆棘鸟》的小诗。
有一种小鸟，叫荆棘鸟，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叫荆棘鸟的传说，
有一首世界上最美的歌，叫荆棘鸟的歌。
下次去按摩的时候，一定想着把这首美丽的小诗背给他们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