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雪今年特别大，下得没完没了。湖南、湖北、安徽、贵州等地区已经断水断电了。走在武汉下过雪的街道，开出城市的班车纷纷取消，把空档挪出来，让黑车赚取双倍到三倍平时的车费。
“没有办法，”身边的人在说：“春节嘛，每一个人都赶着回家过年。一家人团聚，吃团圆饭、守岁。。。传统，是不可背弃的。”
这些人，从广州、上海、北京等地方赶回家。一年省吃节用，目的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幸福。”他们说：“就是这样。可以为老家出一点力、做一点贡献。”
平时呢？
平时，就是时时恐惧，害怕没有工作，没有钱赚。他们睡过天桥，在路边和路人乞讨要钱买面包。没有参与抢劫和做扒手的，现在走在街上把背包护在前胸，时时刻刻戒备，担心小心储蓄的一些小钱给这些同胞们拿去。
这个季节，他们口口声声的说：“小偷特别多。”
排队抢车票的人龙很长，正在和黑车讲价的时候，家里又来了电话。家里已经来了几个电话，有点千里追踪的味道。那个区号，他说，又想接又害怕要接。这个区号的电话，内容提的，就是钱，还有交代他买东西。电话，应该是到村头小杂货店拨打的。那间小店，有专门打长途电话的收费电话。那条通往小杂货店的路，现在肯定全是雪，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前几天，二舅父就是因为要给在城里工作的女儿拨电话，摔了一跤，头部瘀血，搞到必须开刀。电话，除了问人已经到哪里，当然是嘱咐买这买那。虽然这是一个物资泛滥的时代，但那些偏远的农村，很多物资还是没有运进去。
幸福，应该就是有几条买自上海的上等内衣或毛衣，刚好今年冬天特别冷，穿起来会很暖和。母亲的希望并不过分。
做父亲的，也希望儿子女儿买一两条一等或二等烟，比如中华、黄鹤楼等。香烟，已经不是为了解烟瘾，而是和邻居之间的比对，一包一等或二等烟，代表孩子在外面混得不错，可以炫耀，可以自豪。
还留在家里没有出来的弟弟妹妹，当然得买些新潮的衣服。
这些要求真的并不算什么。只是，扛的人，除了手里一个拉杆箱，还得驮着蛇皮袋。自然，现在的蛇皮袋已经印上了各种迪士尼卡通的画像，不像以前那样，只限于粉红的老土颜色。
还有，因为农村流行早婚，21、22、23岁的男孩就得通过比如相亲定下婚约，然后纷纷趁着春节长假大家都会来结婚去。男孩21、22、23岁，女孩当然也不例外，甚至只有更加年轻。大龄未婚，本来就是大家不能接受的事实。但，这么年轻结婚，自己还是一个大孩子，以后有了孩子该怎么办？别人我不敢肯定，他，却对我说：“把孩子生下来，让你养。”
幸福，就是把孩子养下来，完成成家立室、中国传统观念里不能无后的最大责任吗？
为了准备和认识不久的、希望婚后开始培养感情的女性结婚，行李的负担更是多了一倍。里边有西装、领带、皮鞋等。对方嘱咐要穿高跟鞋，他就必须配对。现在流行什么婚礼，虽然远在农村，通过邻居或亲戚的彩电，还是可以袭取有关知识和常识的。家里还没有彩电，本来就打算买一台的。只不过，后来行李过重，被迫放弃。这一点，还是有所欠缺，或许，迟一些必须到附近的仙桃或天门补货。
幸福，就是娶了老婆，家里有一台彩电，和邻居比较丝毫没有逊色？
结婚后，他就要到广州帮忙丈母娘做生意。生意美其名是做外贸，一家四口一起做的生意，巅峰的收入时期，不过一年10来万块的盈利，行情差时，有5万来块钱。他说：“我从来不担心养自己。我只担心我的父母亲。”
他的担心，我也可以理解。国家强调和世界接轨，和世界文化方面的接轨，女性第一个吸收的，就是自己的钱是自己的、丈夫的钱也是自己的。丈夫的钱还要拿回家反馈父母亲？做梦！
他和丈母娘一起做生意，虽然他宁愿相信没有问题，我的预测却绝对准确----肯定会出事，只是几时而已。农村早结婚，同时也早离婚的现象，到了今天是越来越严重了。祸根，当然是因为人民币的诱惑。
幸福，就是赚更多的钱。在这个幸福的趋向之下，丈夫可能把妻子从乡下带出来，到城市里做小姐。做了小姐，见识多了，眼光高了，渐渐就选择物质方面的保障。这个选择，也无可厚非。钱，他要，她难道不要？爱、责任、传统等，在物资的诱惑之下，纷纷飞往飘渺无边的方面，到了后来，没有人在意也不讲究了，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和趋势，见惯了，一点也不感觉奇怪。
他最后肯定的说：“你不要管我，你先走吧。我会打到车回去的。我反而担心你赶不上飞机。”
一路到机场的路，全是雪花。除雪的工人正用铲子，以人工的方式请除积雪，有点落后，但在劳动力方面充分的利用了现有资源。一路上，开车的开车，贩卖日用品的继续摆卖商品，芸芸众生依然继续生活，日子依旧悄然掠过。拐过热闹的街道，进入安静的机场高速，一车又一车收入水平偏高的同胞正在赶往机场。
我赶着往回走，我在想，幸福是？
回到上海，我给他发短讯，对他说：“我会等你回来的。”
我知道他会回来，只是或迟或早的事。我不看好他的婚姻。
另一个城市到了，飞机降落的时候，代表夜晚的灯火已经开始亮了起来。走出开始飘雪的机场，打开他送回来的短讯，身边有一个来自安徽的大娘在咒骂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唠唠叨叨的说起儿子和媳妇离婚后为了财产的争执甚至闹到法院去的事，我抬头凝望熟悉的霓虹灯，冬天的灯色照在我微微仰起的脸上，我突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是思念，就是思念。但，思念是一种幸福的心情吗？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 本帖最后由 2006wo 于 2009-7-4 00:15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