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都在想怎么度过晚上.被掠过树梢的太阳一晃,就更喜欢春暮里细腻的阳光.昨天黄昏的时候,我买了罐啤酒,在公园里溜达,坐单程缆车到山顶,俯视暮霭里的建筑,并没有好景观.

可是我沿着僻静的小路下山,放开了喉咙,发现自己竟然能唱到<without you>副歌里最高的音.我路过偷懒的出租司机/木讷着乘凉的老人和回家的行人,毫无收敛,直到大路的边上.

今天我本想用一场电影打发黄昏的时间,可是最早的一场将近9点,出了商场门口,转头想起了我们的学校,就走了过去.

那里早就是一片停车场,红砖砌成的校楼已经消失了,空出一片蓝天.我不喜欢天空延申到远处楼顶上的一道白色,我喜欢小道旁的一排白杨.

这里是我快乐和悲伤的起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地方.我倚在楼前独立的水泥台上,默默用记忆勾勒校楼的轮廓,新老楼的门口,中间的花圃,被风撩起的白色窗帘.我来看望以前我自己和你.

我经常站在这里,等你穿着那件沾了一道水彩的校服走下台阶走过来,带着甜笑.那可能是个中午,我们出去吃午餐,或者是傍晚放学的时候,我等着送你回家.

我每一天都等得急切,有一天在一辆蓝鸟满是灰尘的后窗上抹你的名字,然后被车主大声呵斥.后来你告诉我,那是你爸爸的车,我从那时记住了车牌号码.

那天下午的快班课前,我在很多同学的面前冲你发火,你在放学后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粘在我身后,一直解释.我在我依着的地方第一次咽下烟气,头脑一阵麻木.那时我像个守财奴一样,想紧紧把你攥在手心,又抻开钞票上的褶皱,用指头弹得响亮,向旁人炫耀那张上面的最大面额.

那次体育会,3000公里的半程上,我为了缓口气,跑到你旁边停下,胡言乱语的说了一通,一点都没觉得尴尬.后来看见你脸红了,才觉得不对劲.那时我多傻,不值得你那么好.

这条路不再像从前一样充满孩子的喧闹,路边停满了大厦里员工的车辆.我眼里校楼的轮廓很模糊,拉面馆消失很久了,车站旁的杂货铺已经变成了快递站.从这里一眼就能看见交叉路口的这么短的路,竟然能承载那么多记忆.来往的人和从停车场驶出的车,我唯独看清了那个穿白色长裙,扎着马尾辫的高挑女人.

帆布包里的烟盒开开合合,脑子里回响你劝我戒烟的声音,现在我多么自由,多任性,无拘无束的想你.

从大厦里开出一辆车,前挡板的下沿刮到了翘起的地砖上.我回头看见一个长发妹纸站在我身后,感觉很奇怪.我反复确认不是你,就转头又点了根烟.烟抽完,也没更多回忆出现,也许因为我之前就来过了.

我慢慢的离开那里,路过面馆/杂货铺/车站/那首歌,从我迟到三小时后发现你仍然在等我的商场门口进去,上到6层,记不起那里从前的样子.

我想你,一定是深刻的.不过创伤疗法奏效了,心里平静得就像我昨天路过的,在那里死过一次的湖面,死水微澜.平静让我一眼生前身后,笑问今夕何年.下一次想你想得深刻了,又会悲叹岁月里太多的遗憾让我孑然一身.这种痛苦的轮回无解.

复原回家的前一天,我的眼泪惊动了团部,他们不知道是为你.我拖着行李想去你家,却被家人准备的饭局拖住了.我问过的人告诉我你星星点点的过往,我那点渺小的力量根本找不到你的影子,你对我来说竟然成了一个谜.

我去体育馆锻炼,被小萝莉紧紧攥住手.我重新学习,被同桌粘着不放.5年没有爱情滋润了,我太渴望了,我想接受她,却在前一晚的梦里见到你.

那时,我们的那个朋友(不是我们的女儿)依然漂亮,有一天我们去游乐场疯了一天,然后吃了顿烧烤.回来的车上,她戴着花环,美极了.有的时候,我晚上会去找她聊天,有的时候我会打电话.我收到过她的信,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铭牌上刻着"游人止步",于是我告诉她,无论我是否成家立业,只要你回来了,我都会舍弃一切去找你.我给了她一张CD,里面只有一首梁咏琪的<白蚁>.

她结婚的那天给我打来电话,那时我还没找到调节情绪的方式,电话关了很久.

此处删节,以后当个笑话聊吧...

之所以解释那些,因为我走路时常会回头,怕你在我的影子里,怕万一你在等我,看见了会误会,会灰心.

有一天刚出门不久,老妈没缘由的告诉我,你在前几天结婚了,在那座酒店.

你为什么不和她一样,给我来一通电话呢.

当时的境遇和你的婚礼,把我的一切推进绝境.我本来就很盲目,更看不见未来.如果那时你在身边劝我,我一定听得进去.

两年后的一天,我问老爸,娶个村姑也无所谓吧? 随便抓了个妹子,准备凑合活着了.有一天她把我带到她的家里,说她的妈妈要为我做丰盛的一餐,我突然醒悟过来,拔腿就走.她拽不住我的衣服,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头也没回.第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冷漠.(此处补充,相识不到一星期,见面只两次,吃饭聊天-_-!!)

没攒下积蓄,没进取心,我对钱的纠结,也许只有你懂得.可我得活着,即使失去生活目的,到底为什么.

找了份够温饱的工作,有了更多的时间,却更寂寞.找同学吃饭聊天,看很多电视剧,玩很多游戏,熬很多夜,可还是想你.想不清楚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一样.想不起很多回忆里的细节,你厚底鞋的颜色,你发箍的样子.眼袋/失眠/反应迟钝/沉默.

这20年里压抑着的生理的欲望,思想的喷张,现实的无奈,梦里的美好,都因为念你恨你,见不到你.这种爱及格吗?

我的梦想,是背着简单的行囊环世界流浪,找到你的位置,戴上墨镜口罩,也许都该拄着拐杖了,见识是怎样的生活和怎样的人让你把我忘了.等我完全孤单和完全自由的时候.

我没有你的照片也描述不出你的声音,我只有装满你的回忆.

V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