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曜好 于 2010-12-20 21:05 编辑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清,这几天,突然间就想起了你。我竟然已经很久不曾想起你了。 这样的年代,想要长久地记住什么,似乎是困难的。眼球经济,注意力经济的时代,每天都有大量的足以吸引你的人事物扑面而来。而生命,如同一股洪流,一个漩涡,将人裹挟着裹挟着不由自主地不知被带到哪里。默默地思念一些人,静静地回忆一些事,成了一种奢侈。可是,我不想在生命的拥挤嘈杂 热闹中忽视忘记那些重要的人和事。清,我也不想忘了你。 这几天,我的眼睛一直被泪水浸满着。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有一些勇气面对生死,可是,清,为什么想到你,我仍是如此地悲伤。前些天看一个访谈节目中谈到古龙小说中的李寻欢思念林红儿时,那种思念,就如同肺痨的人,不是总咳,但每咳一次,就会疼很深很久。虽然那是描写男女之情的思念,可是亲人、朋友之间生死两隔的思念的疼,也是如此啊。 我开始翻找十年前写的纪念你的文章,可是竟然怎么都找不到了。只找到了你的几封信和有关你报导的报纸。我能找到的关于你的东西,竟然这么少。我记得当年你还曾经邮寄过一本书给我。你说你有很多精美的书,但是只想给我这本,虽然有些破旧了。那是苏灵写的,一本描写深圳的书。你当时在深圳实习,听说我和江也要去那实习时,邮给我的。书中说,深圳是一个人欲难控,物欲横流的世界。你说,到了深圳,别迷失啊。可是这本书,我也找不到了。那时候,我不知道,人生或许从哪一天,突然就没有以后了,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不以为意。虽然自幼时起,周遭就不断有人用死亡在告诉着我关于无常,可是通常在惊讶和困惑一阵之后,就迅速过去了。而我第一次被死亡深深地震撼和打击,是因为你。我不知道我后来的人生走向 选择 转折是否和这些有关。有一段时间,我对周围的一切甚至是病态的珍惜,害怕失去。 想起在乍闻你噩耗的那些日子里,我恨不得有超人的力量把这个世界连同自己毁灭。看见那么多可恶的人在快乐地活着,而你,我的那么正直的朋友却这么匆匆地走了.....我对世界充满了仇恨。不过如今我已经不仇恨了。我们都生活在无明中,没有谁伤害谁。我们都是被无明伤害着,被因缘果报牵引着。 现在想想,真得是性格决定命运吧。稽康遇难前,一位大师曾预言:稽康如此刚直,能免祸么?清,你也是刚直的,不苟与,不苟取。所以,你也未能免祸吧。我似乎不应该用到灾祸这样的字眼,因为在你鲜血洒过的那个城市,你是个英雄,是公安部的二级英模,是特区卫士。那个城市的市委书记,副市长亲自参加了你的追悼会,你的母亲被千里迢迢地接去见你的最后一面时,被媒体称为英雄的母亲。甚至在得知你的家境后,当地市民自发为你的父母捐了几十万元钱。可是,清,我,我们,多么不想你成为一个英雄,我们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想起北岛的诗: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在你离去后的几年里,我们同学在见面的时候,总是避免提到你的名字,总是欲言又止。一次回家去见我们当年的班主任老师,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清,他太认真了。马上转到别的话题。是的,我们不忍心碰触到你,不知如何面对你,不知怎样告别一个如此年青的生命。甚至,清,你还没有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可是,我们的伤痛再深也是浅的。而你的家人...... 现在人们都在感慨理想与现实的距离。清,如果你活着,会不会也如此。我想,你或许也会取得现在社会普遍意义上的一点成就,然后也会被那点成就磨灭了你生命的朴素的光华;又或许在时光的磨砺中,你隐忍内敛外表下奔腾的青春的热血会慢慢沉淀下来,沉淀成一种更深沉的智慧和力量。而一切猜想,也只是猜想。也许,你就在那个时候以那样的方式完成了你的理想吧,以你热血的生命飞蛾扑火般迎面而上地撞击了这个世界,然后,粉身碎骨。 我们曾经都是理想主义者,也都与生俱来地对于生命本能地否定和抗拒。所以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英雄,看着当年你那座城市的日报和咱们家乡晚报上有关你的“英雄事迹”的种种报导,我知道,这的确是你,正直,善良,沉默,坚韧,嫉恶如仇,可又不完全是你。我总感觉,对于生命的种种困扰矛盾 追寻在你的心里积蓄了太多的能量,你籍由着工作---认真 执着 追求完美的工作得以平衡,而那些能量,却终于在某一天爆发。是这样吗?清。这么多年过去,当年我们曾经追寻的东西,我似乎是找到了,可是清,我并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也是你要寻找的。 清,你曾经对我说:“我对你存一世的好感。风雨人生,坎坎坷坷,但有所命,无不心喜而从。”当年,我并未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当年,人生在我眼里,是模糊一片。而这几年,因为一些莫名的误会 猜疑 背叛,陆续地失去了几位重要的朋友,使我越发地对生命本身及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一度沮丧悲观灰心,怯懦地退缩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在逃避中才会有暂时安全的感觉。偶尔,就会想起你的这句话。想,清,如果你活着,我们之间会不会也变成那样。而你的猝然离去,使我们彼此之间的信赖 忠诚 温暖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而生命中,如果有过一位这样的朋友,是不是也就够了。
记得十年前的那篇文章的末尾,我写到:“清,我的好朋友,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无论我走在路上,坐在车上,快乐着还是悲伤着,总是不经意间想起你......从此以后,我只会想象,你在另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幸福地生活着。”是的,清,我仍然会这样想象。我知道,我的想象与想念,定可以超越时空与生死,抵达到你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