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在我活过的三十四年里,我经历过许多,遇到过很多带给我伤害的人。
我酸酸地回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只是跟一个或者几个女人在一起,也许并不会那么糟糕。而倘若与一百个女人相处,当中自然有习惯了伤害别人的人。
他笑了,黑暗中我依然看得见酸楚。他说:你知道我爱过的女人有几个?
伸出一个手指。他摇头。再伸出一个手指。他接着说:是的,只有两个。
他开始说他的故事。他有很纯洁的初恋,在对方家庭的百般阻挠下无疾而终。他学画,她学舞,他们在墓地幽会,就因为她的家人不会寻至那里。他转学半年,她的家人骗她说他偷偷在外结了婚。她一气之下远赴美国,以法律承认的婚姻形式作为报复。多年后重逢,只恨太晚。临别时他对她说:我们永不再相见。
他说:你知道么?最美丽的地方,在于我们从来没有做过爱。
他接着说:所以我不会再与她相见,因为那样只会打破美好。
在他牵我手的那天,我就知道他深爱的另一个女人,他小儿子的母亲。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在网上订了中国制造的婚纱。他说:那婚纱真的很漂亮很漂亮。听起来象故事,邮递员把婚纱挂在家门口,却意外地被人盗走,宿命地没能结成婚,孩子却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结局是女人带着孩子回了故乡古巴,再无音信。他说:我那么爱这个儿子,却永远地失去他了。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这是怎么样的滋味。
他天天关注古巴的新闻,关注那里的天气,他尝试得知孩子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在一些时候,他无助得像个孩子。
我对他说:她太年轻,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是孩子的父亲,那种亲情的爱是什么都无法隔断的。
他拥我入怀,说:即便是这样,等到她真正明白,一切已太迟。
我不再声响。他问:你怎么了?
I am so sad.
Why?
I don't want to leave you.
我们做爱。除了喘息呻吟,再不说一句话。
眼泪忽然流下来。很快,他就会很轻易将我忘记,象忘记别的女人一样。
I am yours, but you are not mine.
一通电话,两个钟头。朋友不解:他跟你说英语,你跟他说德语,你们有什么能聊两个小时?
他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愉快,很安静,心里很平和。It is danger.
他说:如果我的生活不是象现在这样复杂,我会要求你别走。
他说:我需要安静,而你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时候的那种安静。
I love you.
I don't believe.
Why?
I don't know. You will forget me, but I will always remember you, in my whole life.
You don't know me.
他叫我Mami,我叫他Babi,西班牙语。
我在他胸口上写字,他问:你在画什么?
You know.
I don't know.
You know.
我写了三个字。我决不轻易说出口的那三个字。
我颠覆了自己的生活。
我喜欢他的唇。我喜欢他的眼眸。我喜欢他的鼻尖。我喜欢他思考时的表情。我喜欢他把真实隐藏于内心而在人前笑着唱歌。我喜欢跟他做爱。我喜欢粘着他。
他上过科索沃的战场。
他跟许多许多女人发生过一夜情。
他是别人名义上的丈夫。他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他轻轻拍我脸的时候,象对待一个孩子。
他说:你不许再咬我了,我不喜欢。他不知道,我一直想留下一点印记,却不忍心弄疼他。
他说:我们也许还会再见的。我可以去中国看你,或者你也可以去多米尼克看我。
他最怕的,是我的某个卵子会跟他的某个精子有所组合。我无比冷静地告诉他:如果真的发生,我会自己解决。他摇头,说NO。
我很安静。我很听话。我很乖。我出现在任何一个他需要我出现的时候,消失在任何一个他需要我消失的时候。
某日,我们终将后会无期。他心里爱的,只有那两个女人。
写到这里。凌晨两点四十。他来电:二十分钟后,我到你那儿。
或许,我只是个可以跟他做爱的倾听者。 |